一則勁爆消息在國內網上熱傳：法國商人建議政府以500億歐元出售由盧浮宮收藏的《蒙娜麗莎》，以應對新冠疫情帶來的經濟下滑。
記者走訪獲悉，這樣的建議更像是博人眼球的論調，可行性極低。但這一建議也引發不少國內網友的好奇，博物館的藏品真的可以銷售嗎？
“有人在打《蒙娜麗莎》的主意”
“這樣的論調偶爾會有人提出來，大家就是一笑了之。”記者聯繫在法國從事藝術品交易工作的華人陳女士，她明確表示“幾乎不可能”。“世界上能拿得出500億歐元的富豪乃至國家都屈指可數，如果是國家購買，如此高昂代價購買《蒙娜麗莎》並不能發揮藝術品對國民的感染和激勵作用。對於法國來說，《蒙娜麗莎》每年吸引數以百萬計的觀眾參觀，本身'吸金'能力就很強，更是法國人驕傲的一部分。”
網上有人調侃，《蒙娜麗莎》是“一個意大利男人畫的一個意大利女人，竟然成了法國國寶”。此前，還真有意大利人提出《蒙娜麗莎》應歸屬意大利。據介紹，《蒙娜麗莎》被法國國王收購後保存於楓丹白露，1797年移至盧浮宮。1911年8月一度失竊，兩年後從“老家”意大利找回。
《蒙娜麗莎》曾於1962年被借到紐約和華盛頓展出52天；1974年又遠赴東京和莫斯科展覽。1994年盧浮宮建館200週年之際，法國文化部表示《蒙娜麗莎》將“永遠不再離開盧浮宮”。
不過陳女士也透露，法國當局一些人的確“在打《蒙娜麗莎》的主意”。據介紹，2018年法國文化與交流部部長表示考慮將《蒙娜麗莎》借出展覽，可能包括在法國以外的地區。這一觀點背後是法國總統馬克龍希望利用法國龐大的藝術珍品向全世界展示法國強大的“軟實力”。
但很多人認為《蒙娜麗莎》不能離開盧浮宮。目前，安放在盧浮宮的《蒙娜麗莎》前方裝有防彈玻璃，還罩上可調節濕度和溫度的恆溫箱，觀眾只能在兩米遠的警戒線外觀望。
“《蒙娜麗莎》是木板油畫，歲月不可避免地侵蝕著'她'。”據陳女士介紹，就連盧浮宮例行檢查，都不會挪動“她”半步，都是“就地檢查”。“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外借出現損壞，一定是歷史的罪人。”
有海外博物館“以藏養藏”
不過，海外博物館藏品進入拍賣市場並非新聞。
2016年9月，紐約佳士得進行了一場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所藏的中國瓷器專場拍賣會，博物館釋出了501件藏品，囊括從高古到明清各時期的陶瓷作品，其中大部分來自19至20世紀知名經濟學家、慈善家的捐贈，其中“雍正粉彩瓜果牡丹紋盤”來自於大都會博物館的創館信託人之一塞繆爾·普特南·艾凡禮。“康熙素三彩洞石花蝶紋海棠形雙耳杯”則來自於洛克菲勒家族。
當時的報導中，紐約佳士得專家稱藏品進入拍賣主要是為了豐富博物館購買資金。所有拍賣的藏品都是由博物館挑出，其中大部分是因為館內已有重複作品，或品相質量一般的藏品。
儘管如此，博物館的藏品進入拍賣市場總會引發巨大爭議。2017年8月，美國馬薩諸塞州伯克郡博物館因計劃將部分藏品交給蘇富比拍賣而遭到當地居民、博物館工作者和愛好者的聯合抗議，他們認為館方無權像處置私有財產一樣變賣藏品，這項計劃不得不緊急叫停。
該博物館的執行董事曾表示，這家小型博物館每年的結構性赤字平均約150萬美元，博物館繼續生存得出售40件藝術作品，預計會有5000萬美元的收入。
記者從從事藝術品國際交流的業內人士處獲悉，各國對館藏文物、藝術品的法規各不相同，例如美國博物館協會就明確要求，拍賣藏品只能用於購買新的藝術品、保護和修繕其他藏品。對藝術類博物館的要求則進一步明確“出售藏品的目的必須限制在'為購買新的藝術品'”。伯克郡博物館計劃出售藏品時，美國博物館協會等機構就曾公開反對。
國內博物館幾無出售藏品先例
記者從業內人士處獲悉，國內博物館目前幾乎沒有出售藏品的先例，而一系列法律法規也密織起限制博物館藏品交易的規範網絡。
《博物館條例》第十九條也明確，博物館不得從事文物等藏品的商業經營活動。
而對於以文物為主要藏品的博物館，第二十五條也規定：博物館藏品屬於國有文物、非國有文物中的珍貴文物和國家規定禁止出境的其他文物的，不得出境，不得轉讓、出租、質押給外國人。國有博物館藏品屬於文物的，不得贈與、出租或者出售給其他單位和個人。
業內人士表示，“國外公辦、國有的博物館僅是一部分，主體是由社會機構和基金會所辦，有很多屬於私人性質。但是國內博物館大部分是國有的，社會機構和私人興辦的博物館在近年才逐步興起。這是社會制度造成的差異，對於館藏品進入拍賣市場的規定也非常不同。”
“隨著國內博物館形態、藏品、所有者的多樣化，對博物館藏品能否進入拍賣市場，法律法規上還是留有餘地。”據介紹，《博物館條例》第二十六條就明確，博物館終止的，應當依照有關非營利組織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處理藏品。“比如一些博物館收藏的當代藝術品，未來可能走上拍賣的道路。”
海外博物館藏品交易，一般是通過拍賣渠道。我國《拍賣法》明確規定，法律、行政法規禁止買賣的物品或者財產權利，不得作為拍賣標的。
按照《拍賣法》的規定，《蒙娜麗莎》如果在中國，屬於絕對禁止交易的類型。因為《文物保護法》第四十四條明確，禁止國有文物收藏單位將館藏文物贈與、出租或者出售給其他單位、個人。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國內館藏文物只能呆在一個博物館裡。《文物法》中明確，“國有文物收藏單位還可以通過文物行政部門指定保管或者調撥方式取得文物”“國有文物收藏單位可以申請調撥國有館藏文物”“依法調撥、交換、借用國有館藏文物，取得文物的文物收藏單位可以對提供文物的文物收藏單位給予合理補償”。
“對博物館藏品交易嚴格限制非常有必要。”業內人士認為，博物館本身是公益性質的，館藏品並不能視為博物館的“私有財產”，而是“社會財產”，“如何處置藏品，應該對社會負責。”